國米的蘇寧時代結束瞭

封面 I 國際米蘭足球俱樂部

作者 I 何森

報道 I 鹽財經

剛剛搬進新傢一小時，南京的租戶葉子被自如管傢通知解約。沒有明確的原因，隻說是房東解約，要求她月底之前搬走。此時距離月底僅有10天。

張康陽痛失國際米蘭，沒瞭手裡最優質的資產。

2024年5月21日，是張康陽償還美國橡樹資本2.75億歐元，最終本息合計3.75億歐元借款的最後一天。

但他沒有還上。

北京時間5月22日，美國橡樹資本官方消息稱，由於蘇寧方面無法償還貸款及利息，橡樹資本接管國際米蘭。

據《米蘭體育報》等多傢外媒報道，這筆2.75億歐元的貸款，是國際米蘭俱樂部主席張康陽於2021年向美國資本公司橡樹資本借貸的，抵押瞭俱樂部所有權。這意味著，無力償債的張康陽不得不離開，結束國際米蘭整整8年的“張康陽時代”。

然而，張康陽並非心甘情願地將國際米蘭拱手讓出，在貸款到期前，他做過諸多努力，包括一直跟太平洋投資管理公司Pimco基金談判4.3億歐元的太平洋新貸款。但談判最終以失敗告終。

在靴子還未落定時，意大利媒體表示，張康陽隻有一個辦法——說服橡樹資本延長貸款。

但結果表明，橡樹資本根本沒有接受這一方案。一直到貸款到期前3天，北京時間5月18日，國際米蘭官方社交媒體曾發佈公告稱，在還款日期臨近前，一直在與合作夥伴盡一切努力尋求友好的解決方案，包括從多種途徑讓橡樹資本立即獲得全額的財務回報。

但“遺憾的是，我們迄今為止的努力因為橡樹單方面的法律威脅和惡意的行動而受挫。這不僅讓我們深感失望和憤怒，同時這種行為也會摧毀我們共同努力的成果，並且嚴重危及俱樂部未來發展的穩定”，公告如此寫道。

誰也沒有想到，在國內很久沒有什麼新消息的蘇寧公子張康陽，再次傳來消息，卻是因債務丟掉他執掌8年的國際米蘭球隊。

不過，除瞭日常的賽事外，上一次張康陽被廣泛關註也是因為貸款問題——他被中國建設銀行全球追債。

2023年2月，意大利財經媒體Calcio e Finanza報道稱，中國建設銀行（亞洲）股份有限公司訴張康陽近3億美元（本金與罰息）借款糾紛勝訴半年後，張康陽仍然沒有還錢。

建行無奈之下，在意大利和美國啟動司法程序，核查張康陽在意大利的資產和股份，走上全球追債之路。

當時，建行還稱，或有可能將張康陽送進監牢。在意大利和美國啟動的法律程序之外，建行也向香港法院提起第二次訴訟，控訴張康陽在第一次審判中撒謊和故意隱藏資產，請求判處他藐視法庭罪。

但這些最後都沒有傳出令人欣喜的消息，隻是讓張康陽背上瞭“老賴”之名，又失去瞭“最優質資產”。可以說，一名昔日的“中國頂級富豪之子”“中國最帥富二代”如今已是滿盤皆輸、退無可退。

張康陽盡管不情願，但無力償債的他阻擋不瞭國際米蘭易主的現實。

靴子落地後，國際米蘭前主席對此評價稱：“我很遺憾事情以這樣的方式結束。我非常尊重史蒂文（張康陽），這些年來他贏得瞭兩個冠軍和許多獎杯，他無法償還的債務都花在瞭國際米蘭身上，而不是他自己的事業上。”

圖源：國際米蘭足球俱樂部

國際米蘭易主後，張康陽及蘇寧集團的3.75億歐元的債務隨即清零，而且還可能會獲得一筆“補償金”。據意大利《晚郵報》此前的報道，蘇寧與橡樹資本的合同約定，在執行時，橡樹資本必須向蘇寧支付國際米蘭的市場價值與3.75億歐元債務之間的差額。

不過，由於張康陽還未償還建行的債務，他的“老賴”標簽仍無法擺脫。

而且，頗有意味的是，根據意大利《共和報》的說法，張康陽之所以沒有籌到可以救國際米蘭的錢，正是因為他欠瞭中國建行的借款未還。

“如果他沒有把錢還給中國國有銀行，我們還怎麼指望他把錢還給我們呢？”《共和報》在2024年5月20日的一篇報道中提到，2023年2月，一傢大型投資基金的經理們在倫敦辦公室研究瞭張康陽的顧問提出的融資請求時問瞭自己這個問題。

不過，要聊“一個富二代如何成為老賴”這件事，還得從2019年蘇寧一個大動作說起。

2019年6月28日，蘇寧發佈公告稱，5000多傢蘇寧小店從上市公司蘇寧易購剝離，新股東為張康陽實控的南京雲致享網絡科技公司。這被視為張近東培養兒子接班的重要一步。

但張康陽掌權蘇寧小店未滿半年，蘇寧小店開始裁員、閉店。

為瞭借錢挽救蘇寧小店，2020年8月，張康陽跟中國建設銀行（亞洲）股份有限公司就“蘇寧小店項目”再融資交易簽訂瞭2項擔保協議和1份債權人間協議。

根據協議，張康陽全資持有的Great Matrix公司獲得1.65億美元的貸款，外加總額8500萬美元的債券。

盡管這兩筆借款不是直接以張康陽個人名義借出，但他和父親張近東在其中擔任個人擔保人，而且借款的主體公司也是他全資持有。

此後，蘇寧小店繼續一路向下，從鼎盛期的5000多傢隻剩下100多傢。同時，蘇寧集團也遭遇債務危機，這兩筆共計2.5億美元的貸款“順利”違約。

國內債務違約，並沒有妨礙張康陽向美國資本公司橡樹資本借貸2.75億歐元的巨款。但殊途同歸，國內外的貸款，他都無力償還。

2021年8月2日，由於未按時還款，建行在香港起訴瞭蘇寧電器（公司擔保人）和張近東父子，法院發出傳票。三個月後，建行申請香港高等法院對張康陽進行判決。

而張康陽使出瞭一招緩兵之計。

他向法庭辯解自己並不知道這筆融資，也沒有參與，更懷疑融資協議上的簽字可能是他人偽造。但這種撒謊式的辯解並沒有為他贏得主動，反而加速瞭對他不利的判決和敗壞瞭自己的名聲。

打臉來得很快。張康陽提出辯解後，經筆跡專傢鑒定，融資協議上的6個簽名中，有5個是張康陽親筆所簽，1個是電子簽名副本。2022年7月19日，香港高等法院作出判決，張康陽敗訴。

圖源：香港高等法院判決張康陽敗訴並需向中國建設銀行（亞洲）有限公司償還借款

此案法官曾表示，張康陽毫無疑問參與瞭該項目的原始融資，並為此提供瞭個人擔保，“從這個角度來看，張試圖讓自己遠離再融資的做法毫無意義”。

訴訟雖贏，但張康陽在香港早已沒什麼資產，建行並沒有拿到什麼錢，討債之路仍未結束。

在被追債之前，張康陽也算是富二代中的一股清流——少有花邊新聞、低調務實不張揚、27歲成為國際米蘭的主席。

人們樂道的還有他出眾的顏值，稱他為“最帥富二代”，是他作為有為青年而表現出的能力和態度。

由於他的低調，除瞭工作動態外大傢對張康陽的瞭解並不多，包括他的成長、生活和感情。他鮮少接受媒體的專訪，有的也隻是球隊獲勝後的發言等一些與工作有關的內容。

1991年，張康陽出生在江蘇南京。當時他還不是富二代，在他出生的前一年，他的父親張近東才剛剛創辦蘇寧，在南京市寧海路賣空調。

初中時，張康陽在南京外國語學校就讀，與奶茶妹妹章澤天同校。一直以來，坊間都傳張康陽在15歲拒絕瞭父親安排的與章澤天傢的聯姻，從而去美國讀高中。可無人證實過此事。

但去美國讀高中不假。2017年，在《財富》雜志的專訪中，張康陽說，他對父親張近東從來都是言聽計從，唯一一次頂撞就是初三他決定去美國留學。當時張康陽跟父親間爆發瞭曠日持久的冷戰，但最終張近東還是妥協瞭，把兒子送到美國留學。

2018年1月，張康陽在ins發瞭一張照片，配文“回到一切開始的地方”，定位在賓夕法尼亞的莫斯堡中學。這正是張康陽當時去美國就讀的中學，一所傳統精英高中。

高中畢業後，張康陽選擇進入賓夕法尼亞大學沃頓商學院就讀，一所被公認為世界頂級的商業教育機構之一。特朗普的三女兒跟張康陽一屆，馬斯克、特朗普、巴菲特均畢業於該校。

2015年大學畢業後，張康陽在全球領先的國際性金融服務公司摩根士丹利實習過。

2016年，蘇寧通過認購新股及收購老股的方式，獲得國際米蘭這個有著百年歷史的老牌歐洲豪門70%的股份。隨後，年僅25歲、剛畢業一年的張康陽，成為國際米蘭最年輕的新任董事。

彼時的國際米蘭，戰況很糟，已經連續5個賽季沒能擠進前三。球迷們情緒低迷，俱樂部又面臨債務，壓力很大。

那年的股東大會，也是收購後的第一次股東大會上，氛圍沮喪、壓抑也憤怒，張康陽被要求坐在主席臺正中間，應對臺底下兩三百位股東們的尖銳提問。

而據財富2017年的報道，“在張康陽不到一分鐘的講話結束後，那場氣氛一度僵持到冰點的股東大會，最終還是在一片掌聲中收尾”。

在去國際米蘭之前，張康陽並不是個球迷，而且幾乎從來不看足球比賽，但這沒影響他後來執掌世界著名的足球俱樂部。

那幾年，是張康陽意氣風發、風光無限的幾年，贊譽和肯定接踵而來。比如，國際米蘭精神領袖、前任國際米蘭主席莫拉蒂同當地媒體提到張康陽時說：那是一個思維敏捷、反應快又溫文爾雅的小夥子。

2017年、2018年，張康陽連續兩年入選財富雜志“中國40位40歲以下的商界精英”，是其中最年輕的入選人之一。同他一起入選的還有字節跳動的張一鳴、美團的王興和拼多多的黃崢等。

2018年10月26日，張康陽正式接任國際米蘭主席一職，成為國際米蘭百年歷史上最年輕的主席。

“你到歐洲、到意大利提到蘇寧，老百姓眼裡滿滿的敬畏。”在剛剛接手國米的時候，張康陽的一番言論一度被不少球迷嘲諷。

但不可否認，國米自從他執掌後，逆轉瞭在球場上的頹勢。在過去的8年裡，他帶領國際米蘭贏得瞭7座冠軍獎杯，歷史第二多。

自從張康陽成為國際米蘭董事後，他就在米蘭買瞭房，開始學習意大利語，常駐米蘭，親自督戰，不錯過每一場比賽。

在他剛成為董事那一年，國際米蘭取得意甲三連勝。2018年，國際米蘭時隔六年重回歐冠，開啟復興之路。

2017年9月的時候，當時國米最大的贊助商倍耐力總裁被問及國際米蘭前任主席莫拉蒂重返國米的可能性時，他說：“（莫拉蒂重返）非常困難。Steven Zhang（張康陽英文名）是未來。”

圖源：當地時間2023年1月18日，沙特阿拉伯利雅得，意大利超級杯決賽，國際米蘭3-0 AC米蘭，成功衛冕意超杯冠軍/圖源：國際米蘭足球俱樂部官微

那時候，誰也不會想到這樣一個被眾人認可的年輕商界精英，會在幾年後因逃避巨額貸款而臭名昭著。

外人很難通過推論去猜測，張康陽為何寧願背上“老賴”的罵名，丟失自己作為商人最寶貴的信譽而逃避還貸。

建行和大眾也不相信張康陽還不起錢，因為張傢持有的國際米蘭70%的股份價值，是貸款的好幾倍。

2021年，在福佈斯全球最有價值的俱樂部評選中，國際米蘭排名第14位，在意大利排名第3，價值7.43億美元。

但近兩年，國際米蘭也在負債，外媒頻傳張康陽要賣掉國際米蘭的消息，盡管張康陽多次表示不會出售國際米蘭，同時也表現出他對國際米蘭的喜愛和重視。

有分析認為，張康陽出售國際米蘭的潛在收益可能會用來償還蘇寧於2021年5月從橡樹資本借來紓困國際米蘭的3.36億美元貸款。這也被認為是張康陽不還建行的可能原因之一，因為他要想繼續在國外幹事業的話，必須先還外面的貸款。

更可能的是，張康陽要不惜代價保住國際米蘭，因為這幾乎是張傢唯一優質的資產瞭。

圖源：國際米蘭足球俱樂部官微

蘇寧這個“大廈”已經開始傾斜，討債聲四起，目前還看不到可以再次復蘇的明顯信號。

但最後的結局是，張康陽既未能還債，也沒有保住國際米蘭。

2017年，在《財富》雜志的采訪中，他提到自己的商業偶是馬斯克一樣，他欽佩馬斯克“很堅定地一直做自己想做的事……雖然同樣遇到瞭很多能令人一夜白頭的問題，但他還是一點點挺過來”。

當下的張康陽，面臨的也是令人白頭的問題，不知道他能否像他的商業偶像一樣挺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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